柳子衿和卫风有些搞不清眼下的状况了,两人也是稍微打听了一番才踏入的解愁酒馆,得到的结果是酒馆掌事的那对夫妻中丈夫只是被驱逐回了花蝶宗至今未归,可从未传出过身陨的消息啊。
何况古佳泓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知道自己丈夫遭遇不幸的模样……柳子衿与卫风面面相觑,不得感叹那个女人的演技之高超,骗过了他们两人。
太上长老的可信度不必多说,柳子衿包括卫风都是毫无理由地去相信他所说的话,那么,古佳泓确实是知道她的丈夫已经身陨。
柳子衿想起在她们聊天的结尾,古佳泓拜托请她出手灭了爻宗,看来只是简单的想借她之手去为丈夫报仇雪恨。
可真的是如此么?柳子衿不禁舔了舔嘴唇,这般模样却吓得卫风退后两步。
“你干嘛?”
“我怕。”卫风担心柳子衿要对自己动手,屑女人每次舔嘴唇都准没好事发生。
“少油嘴滑舌!”柳子衿将卫风揪回来,控制住他安置在身边。现在在外面她还是会注意点行为举止的,舔嘴唇只是回味着方才入喉的酒液香气。
那可真是个神奇的酒,其实谈不上多么醇香珍贵,但它给予柳子衿的奇妙感觉,即使是如剑墟谷中那般深厚的美酒底蕴,在其中也找不到与之类似的酒种。
就像是和卫风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的特殊感觉,柳子衿歪过头看了看卫风,看到小家伙挣扎无果后索性做起了无赖,不讲理地用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雪白手臂。
柳子衿忽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卫风谨慎地问道。
“笑你。”
“笑我?笑我什么?”卫风不解。
“没事。”柳子衿摇摇头,葱葱玉指轻轻在卫风脑袋上点了一下,旋即向太上长老道别后,又拽起卫风继续去其他地方逛去。
卫风最讨厌说话说半句,于是一直在屑女人身边追问着,然后被奖励了一个暴栗才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抱着头委屈地躲在柳子衿身后。
“装可怜?”柳子衿知道自家卫风是个什么德行,冷哼道:“再作出这副鬼样子,老娘今天在这里把你给办了!”
卫风闻言瞬间好转过来,腰也不疼身体也不酸了,眸子里充满积极向上的阳光,步伐间走动得虎虎生风,异常乖巧懂事地跟在柳子衿身边。
“嗯,这还差不多。”柳子衿满意地点点头,在卫风头顶轻轻拍了拍,道。
她熟练地无视了卫风幽怨的注视。
太上长老眼睁睁望着两人一边打闹一边远去的身影,心头也是情不自禁涌上一股惆怅,这个昔日里对他敬爱有加的乖巧女孩,如今心里满是卫风那个坏小子。
好在坏小子对柳子衿也很重视,且天赋品性皆是上乘,光凭他身怀万象种就足以让老头打起一万分的精神。
子衿妮子和卫风这个臭小子,倒也算是良配。老匹夫唉声叹气,正要将神识收回,突然感应到远处花蝶宗的方向传来波动,下意识去探知,片刻后苍老的脸庞上抹现出古怪之色。
“真是……有趣得紧呢!”
花蝶宗的宗门领地中,最为广阔的中心地域自然是练武场,此时这里围满了身着简单布衣的修士并呈现出两方人马,在不足百步距离的地方上隔空互望。
人数较少的一方背靠着通往某个方向的传送阵法,手持灵器谨慎地看向面前人数众多且咄咄逼人的人群,对方眼神幽冷,显然是来者不善。
传送法阵的目的地是早已空空如也的主殿,那里原本是宗主随处的地方,但随着姜长歌被限制行动后就日渐冷清下来,如今作为守护法阵的载体保护着花蝶宗不被爻宗雷霆摧毁。
“疯婆娘!”人数少的这边走出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指着眼前相比之下要年轻很多的妇人骂道:“平时你闹大家都让着你,不作理会,眼下宗门面临生死关头,你又想搞什么呢幺蛾子?”
“卢云大长老,”妇人笑吟吟地道,倒没把老妪的指责放在心上,“别这么死脑筋嘛!既然你也知道眼下是生死关头,当然要多体谅体谅青措的莽撞啦。”
“你这叫莽撞?你这叫狼心狗肺!”卢云恶狠狠地斥道,名叫青措的妇人依旧笑脸相迎,看上去毫不在意她的辱骂。
发泄许久的卢云见其仍无反应,憋红着脸不甘心地停下喘起粗气,旋即用灵力调和着年迈的身躯。
她已是大限将至的暮年,若再不进行突破之举,早晚会消亡飘散在天地间。
“大长老,你可得注意身子哦,”青措还在微笑着,调笑道:“我只是主张大家放弃抵抗,投降于爻宗,何必这么大动肝火?”
“放弃抵抗?投降爻宗?”卢云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地间最可笑的话语,失态地吼道:“他们背刺了朝花老祖置其陨落,如今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前来封锁整个花蝶宗,你觉得他们可能会接受我们的投降么?”
“我们留不得!我们都得死!”卢云激动地道,“你懂不懂?青措!”
她懂,可那又如何呢?
青措低眉,不让对方见到自己的情绪,妇人重新抬头对着卢云,也是对着在场的诸位弟子或是长老道:“我已联系爻宗高层,承诺只要我们主动投降并且守口如瓶,他们就会发过我们。”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青措停顿了下,道:“但若是这位呢?”
话音未落,青措手掌摊开,是玄幻到极致的闪耀光团,光团逐渐展开成一个镜面,镜面里倒映出让众人熟悉非常又恨之入骨的人像。
契阴阳!
并非真人,而是早已录制好了的影像,镜面中契阴阳道出了一段话语,与方才青措的发言倒是相同无二。
“我可以证明,此话确为真实。”
空中传来一阵波动,悬空于花蝶宗上方的爻宗副宗主落白衣在此刻适时出声,证实了青措所说的话,青措随之仰起脑袋,骄傲地望向脸色阴沉的卢云。
“怎么样大长老?我早就和爻宗沟通好了,只要……”
“闭嘴!”卢云暴怒出声,打断了青措要继续往下说的话,脸上的皱纹由于愤怒在不停地颤抖着,眼眶欲裂地瞪向妇人。
“大长老,”青措脸色终于是变得难看起来,道:“我们被爻宗法阵困了二十年了,宗主至今还被限制在后山当中,你真以为凭着那些偷偷送出去的弟子长老就能搬来救兵么?”
“你觉得还有谁会出手,有谁能敌得过爻宗的三名元婴?”
“摆出个为了宗门可以赴汤蹈火的模样就认为自己很伟大了么?”青措眼神带着嘲弄,“不觉得可笑吗?你为了自以为是的大义,所以就让这些想活下去的人们与你一同赴死?”
“……”
青措仍在说着,妇人语速不快,慢悠悠地,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练兵场上的众人耳中。
那些布衣弟子们的眼神变了,变得闪烁起来,尤其是站在卢云身后的众位弟子,他们原本握紧灵器的手在逐渐放松,坚挺的身躯也开始了摇摆不定。
卢云感受到了现场的氛围,但她说不出话来,青措的不可理喻带给了她极度的愤怒。老妪气得旧疾复发,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捂着胸口处那几乎抑制不住的疼痛,险些摔倒。
而身后那些布衣弟子们下意识躲避。
“还不去搀扶着大长老!”
却是青措第一时间冷声开口道,冰冷的目光让弟子们不敢与其对视,赶忙听从去搀扶起卢云。
“您就好好回去歇息着吧。”
青措走上前,看着被搀扶的老人在轻微地喘息,还费力地抬起头与自己直视。妇人轻笑一声,灵阵自手中现出,将卢云浑身的结丹修为压制而下。
“这阵法只会压制你的修为半天,半天后就能恢复正常,”青措解释道,“明日我会带领我身后的众位弟子,先行一步去往爻宗,到时候我在那边给你安顿好住所,能让你安安稳稳地住过来。”
“呸!你这个疯婆娘,发了大半辈子疯,宗门都要没了还是这般不知廉耻,”卢云声音比之前小了很多,但言语间的气势丝毫不减,“背信弃义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您就搁这儿撂狠话吧,我是没心思陪你闹了。”
“最后一句话,”卢云忽然出手抓住青措的衣袖,眼睛笔直地盯着妇人,道:“你刚刚的话,至今为止跟几人说了?”
“放心,就咱们这练兵场上的不到百人,”青措安慰道,“这事声张必会引起震动,一个你就让我费劲脑筋了,我可不想出其他麻烦。”
“你还真是为了我,准备颇深呐。”
卢云若有所思地看了青措一眼,想起今日妇人对她实施的突袭,一切都显得那般准备充足,老妪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她所反抗的每一步,皆是落了青措的圈套之中。
青措对她,筹谋已久。
“你可是咱宗门里的大长老,当然要重视啦!”青措敷衍了一句,朝身后的弟子们摆摆手,弟子瞬间会意,踏前一步指挥着对方的人搀扶老妪去往附近一个建筑暂做休息。
“好了。”青措看着前方空出来的阵法,自顾自地道,又转过头看着卢云那蹒跚身影消失的方向,摇摇头。
这个勉强算是自己半个师父的老女人,到底还是不傻的。
只是……
青措感受着体内凭空多出来的某个印记,那是卢云刚刚与她对话时种下的梵印。
梵印是属于结丹期巅峰的象征,是灵力浓郁到极点的产物,是结丹期强者最后的底牌。
梵印作用千千万,但最简单粗暴的则是可以彻底联系起两人间的神魂灵力,如若卢云这时选择死亡,那她青措自然也会随之消陨。
但卢云没有这么做。
“早知道当初就不和老女人结成道侣了。”妇人幽幽地道。
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因为她和自己早就建立了道侣联系,两人灵力相性极高且经过多年的磨合,卢云才能如此轻易地种下梵印。
“唉。”
青措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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